翌日午後，桂陽王府</p>

趙奕鈞昨日方納了側妃，今日晏起，直至不久前才起身，他倚靠在軟榻上，一邊吃著一名侍婢餵到嘴邊的水果，一邊聽著侍立一旁的一名身著灰袍的矮胖中年男子向他稟告的事——</p>

“……屬下與王相蘭相交多年，曾上過王家幾次，因此見過他的妻兒幾面，雖然性別不對，但昨日瞧見那杜如弦的義弟王公子時，覺得他生得極為肖似王相蘭的女兒”</p>

“他女兒如今多大了？”趙奕鈞蹙眉問</p>

“王相蘭生前育有一子一女，女兒今年約莫二十，兒子約莫十三、四歲”</p>

“那小子也差不多這年紀”</p>

“這兩人就差別在於一個是男一個是女，但他們委實長得太相像，若是把王公子換成女裝，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了”</p>

趙奕鈞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，“你懷疑他是女扮男裝？”</p>

“沒錯，而且巧合的是，杜公子的義弟也是個畫師，屬下多年前便曾聽王相蘭稱讚說他女兒極有給畫的天分”</p>

聽到這裏，趙奕鈞從軟榻上坐起身，“我記得杜如弦昨日說那小子目前住在他家”略一沈吟，他隨即吩咐手下，“派幾個人去調查那小子的來歷，記住，這事別驚動了杜如弦父子”</p>

“是”</p>

王曦怡一早便把最後一批畫交給了陶東寶，陶東寶即刻命人將畫送去雕成畫板，好刊印成冊</p>

接著，陶東寶也不讓她偷閑，隨即再擬了幾個人名交給她，讓她把這幾人繪入艷情畫裏“這些人你在桂陽府裏都見過，應當還記得他們的模樣吧？”</p>

她頷首，“記得”</p>

“這次就用他們來入畫”交代完這事，陶東寶接著有意無意的提及杜如弦，“你平日住在杜家，那杜大夫待你如何？”</p>

“杜大夫待我們母子三人極好”她有些奇怪，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提起杜大夫的事</p>

“那杜如弦呢，他待你如何？”</p>

“也很好”</p>

“你同他平日都做些什麽？”陶東寶再問</p>

對這問題，她一臉莫名其妙，“我平日都在作畫，至於他做什麽我不太清楚”</p>

“欸，你別瞞我了，你們倆的事我已經知曉”盡避昨日杜如弦沒承認，但他仍一徑認定自個兒絕沒有看錯</p>

“我們倆的事？”這話是什麽意思？她一頭霧水</p>

陶東寶朝她暧昧一笑，接著伸出兩只手比了下</p>

她一楞，下一瞬才醒悟過來，驚愕的瞠大了眼</p>

陶東寶卻把她驚訝的表情兀自當成是兩人奸情被他識破的羞窘，因此自認十分體諒的說道：“雖然兩個男子相戀不太為世人所接受，但我呢是不會嫌棄你們的，來，同哥說說，杜如弦平日裏都是怎麽疼愛你的？”他一臉親切的搭著她的肩，想誘她說出實話</p>

她被他的話給驚得好半晌回不了神，兩個男子相戀？他以為她跟杜如弦……她揮開他搭在她肩頭的手，板起臉孔，正色的表示，“陶二爺誤會了，我同杜大哥不是那種關系”</p>

“不是？”他懷疑的斜睨她</p>

“確實不是”她肅聲說道</p>

“那他昨兒個怎麽肯讓你攥著他的衣袖？”他質問</p>

“我當時被桂陽王給嚇到了，他只是一時不忍，所以才沒甩月兌我的手”</p>

陶東寶聞言嗤笑道：“他哪裏是那種會於心不忍的人，這人素來心腸硬得很”為了套出她的話，他接著說：“你甭害羞不好意思承認，昨日我都問過他了，他雖然沒承認同你的事，但也沒否認，這無異就是默認了”</p>

“這怎麽可能？”王曦怡滿臉不敢相信</p>

陶東寶模著下顎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，上下打量著她“可不是，老子認識他這麽多年，可沒見那小子對誰這麽上心，先前他拒絕了不少媒人的提親，我還道他眼界這麽高，竟沒個姑娘能入眼，原來他壓根就不喜歡那些姑娘，愛的是同樣帶把的男人”</p>

王曦怡宛如被雷劈了似的，一臉震驚的呆若木雞</p>

杜如弦有分桃斷袖之好？！</p>

她驀然想起他近日常有意無意的對她所做的那些親昵的舉止，難道他真的對扮成男子的她有意？</p>

這……她一時不知該哭該笑</p>

一直到回到杜家，她心中的震驚仍久久無法平息下來</p>

正在天井裏翻曬草藥的王大娘瞧見女兒神色有異，關切的問道：“曦怡，你這是怎麽了？”</p>

“沒、沒事”她搖頭，見到杜家年邁的老仆人高伯正在井邊打水，她走過去幫忙將水提上來</p>

“高伯，你這水要送去哪裏，我幫你提過去”</p>

斑伯佝僂著身子說道：“是要送去少爺那裏”</p>

一聽是杜如弦那兒，王曦怡有些猶豫，但她已說了要替高伯將水提過去，也不好再改口，只得提著水朝他房裏走去</p>

心情覆雜的走到房門口，思及陶東寶先前說的那番話，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杜如弦</p>

他有龍陽之好，可她是女兒身，萬一讓他知曉這事……</p>

正當她杵在門口躊躇不定時，杜如弦忽地打開了房門，看見她有些意外，“噫，你怎麽過來了？”</p>

“我替高伯送水過來”她沒敢望向他，低垂著臉答道</p>

“我沒讓高伯送水過來啊”</p>

“可高伯說是要送來你房裏？”</p>

“怕是前頭醫館我爹要用的，高伯年事已高，常記錯事”</p>

聞言，她趕緊說：“那我送過去”提起水就朝前面走去</p>

杜如弦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，總覺得她似乎在逃避他，不由皺起眉</p>

翌日，杜如弦發覺不是自個兒的錯覺，她確實有意在避開他</p>

因此這日晌午時分，刻意過來他們母子三人住的院落找她</p>

王曦怡正搬了張板凳，一個人坐在井水邊幫母親洗菜</p>

杜如弦的目光瞟了眼她那雙蔥白的手指，見她沒發覺他來了，遂悄聲走至她身邊，看了一會兒後，冷不防出聲道：“再洗下去，那菜的葉子都要被你給搓爛了”</p>

聽見他的嗓音，她猛然擡頭，“你怎麽來了？”</p>

“我來了好半晌，你也不知在想什麽，只顧著搓著手上那株菜，仿佛同它有仇似的”他盯著她，想知道是什麽事讓她這般魂不守舍</p>

“我……”她吶吶的說了個字，就沒了聲音，她哪裏能告訴他她方才正想著他的事呢</p>

自打昨日從陶東寶那裏回來，她這心緒就沒一刻寧靜，時喜時憂，喜的是陶東寶說他對她有意，憂的是他不知她其實是女兒身</p>

若是教他得知她不是男兒身，而是個姑娘家，他還會那樣對她嗎？</p>

見狀，杜如弦溫言誘哄道：“你若遇到什麽難事，可以同我說”</p>

遲疑了片刻，她幽幽吐出幾個字，“沒什麽”</p>

“你無須同我客氣，有事只管說”他那雙墨瞳難得柔和的註視著她，慵懶的嗓音也透著關切之意</p>

她忍了忍，最後沒能忍住，終於還是問出“一句話，“……杜大哥，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？”</p>

“你我投緣，待你好有什麽不對嗎？”他低柔的嗓音透著幾分脈脈溫情</p>

見著他這難得一見的溫柔模樣，她的心撲通撲通的鼓動著，面頰不爭氣的有些泛紅</p>

“杜大哥，其實我是……”發覺自個兒差點月兌口說出自己是女兒身的事，她及時打住</p>

“你是什麽？”他追問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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